(四)情之初费解痴缠,谋之深真心谁堪
转眼一瞬,已是过了月余。这卫国愈发的冷了,日日飘雪,夜夜寒风。想当初在陈国时,陈国的冬几乎很少下雪,自然就没有这般冷。苏珩初到这里,只觉得外面不能待人,自然不是十分适应。
自从在华音殿安住了下来,叶远玄便时常过来。本来最初苏珩是要跟着一众世家公子一起在宫中念书的,可是恰赶上今年格外的冷,且年关将近,叶远玄便向卫国公讨了恩典,让苏珩来年春季再一起上学。这些事叶远玄自是没说,不过李全倒是有意无意的提及了,苏珩自然对叶远玄又存了一分感谢。
前几日封城从尚衣司送来几套衣服,料子不是那特别的好,但既不会惹人猜忌也不会失了苏珩的身份,苏珩也很满意。
这一日外面雪下的十分的急,苏珩平日里出不去这华音殿——其实不是出不去,总是有人跟着而已,苏珩便也不愿出去,而且他颇有些畏寒,于是总在自己的小地方赏赏景,看看书,也是乐的清闲。
过了巳时,这雪更大了,风也愈加冷厉,寝宫里即使燃着炭苏珩也觉得冷的紧,只感觉身体里每一寸都是冰寒的气息,他放下书算了下时日,暗自恼恨着自己昏了头竟忘记了这副身子再也不是当初可以策马杀敌的状况了,些许内力也根本聚集不起来,于是急忙从书案那跑上了床,捂上了被子,不消片刻手指竟也渐渐发麻了,他咬紧牙,不想被人发现。
常日里春水夏月都在殿内侍候,不过苏珩并不喜寝宫里有人,便叫她们随意忙着,只留一人在外室候着就好了,按着时辰来添炭,有事自己随时唤一声,也不会误了什么事,于是春水夏月福元福宝及苏珩陈国跟过来的那两个小太监一并轮值。
苏珩想着还好殿内无人,自己忍着会就过去了,却不晓得今日是怎的了,大抵是这卫国的天气实在是太过寒冷了,这寒症发作起来竟比每一次都来的厉害,苏珩又是往锦被里缩了缩,可体内仍像是结了冰一般。
好冷……好冷……
苏珩闭目咬牙瑟瑟发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抵御体内的寒气上,故夏月引着叶远玄进来那一声通传也没有听到。
叶远玄进来之时便看到苏珩整个人窝在被子里,还寻思这小孩子在偷懒睡觉,便走了过去打算吓他一下,谁知道到了近前才发现苏珩脸色苍白,牙齿打颤,整个人好似有些神志不清了!
“苏珩?苏珩!”
叶远玄急着唤他,脸色是少见的惊慌,急忙把他从被子里拖出来,触手竟是冰寒一片,心也一下子坠了下去,怒气冲冲的对夏月道,“你们怎么照看公子的!还不去召国医!”他紧紧拥着苏珩,看他漂亮的眉眼因痛苦而扭曲,心中似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苏珩啊苏珩,你在陈国那般活下来,究竟吃了多少苦?
国医不多时便到了,叶远玄拦住了他见礼只让他快些给苏珩诊治,那白发苍苍的老国医看了一眼叶远玄紧紧抱着苏珩,只一眼又垂下头去,伸手搭上了苏珩的脉,此时苏珩已经没有那么冷了,只觉得窝在一个温暖的所在,神志也恢复了些,不过他没有睁开眼来。
国医诊断之后对叶远玄道,“珩公子这是寒症,邪毒入体,虽清仍存,平日里不见得会发作,只是近日天气着实寒冷,才诱得发病。”
叶远玄细细听着,听到了“邪毒入体”一怔,眼睛中晦暗一闪而过,这就是了,封城曾和自己说过的,苏珩是习武之人却十分孱弱,那一段秘辛……没有错了,定是那时。
叶远玄神色不定,挥退了国医和侍女后,默默放开苏珩,看他眉眼舒展开来想必是已熬过了那一阵,便把他放好在床榻之上,替他盖好被子,想了想,又将自己身披的大麾压在了被子上,转身又去添了炭火,苏珩微微睁眼,偏过头看叶远玄拨弄炭火的背影,又伸出手摸了摸盖在身上厚厚的大麾,合上了眼,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安心的睡了。
叶远玄,我知晓你对我的好。
可是我,真的太累了。
真的是太累了。
叶远玄看苏珩睡了后便出了寝宫,对夏月一番叮嘱一番交待,便满怀心事的向昭纯宫去了。
他没有叫人撑伞,也没再添衣,就这样趁雪回去了。
封城见叶远玄披了一身雪就这样衣衫单薄的回来了,也没多问,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他还是懂的,只又取了外衣与叶远玄披上,默默跟着叶远玄绕了昭纯宫一圈后才进了棋室,看他对着一盘黑白厮杀的棋子发怔。
“封城,我对他是不是过了。”
封城不语,叶远玄也没想要得到他的回答,手执一枚黑子,思量再三最终落下,堵了白子的退路。
“不该有的心,就舍掉。
不该动的情,就不动。”
可若是有了,若是动了,就莫再迟疑,也莫再心软。
自从苏珩病发一事之后,叶远玄来华音殿就更加勤快了,三番五次跑来华音殿,端的是叫苏珩无奈,想着他一国储君就这么闲么?不过二人的相处较之以前倒是自然了不少,苏珩虽性子总是冷冷淡淡,不过也是总压着罢了。叶远玄见苏珩不爱出门,也知晓这其中缘故,便总是得来了什么稀罕物都要拿给他看上一看,若是喜欢便直接送了,苏珩懂他的心意,念他的情意,对他的笑模样也多了起来,这才显的少年的姿态。只是苏珩怕极了那叶远玄让他日日喝下去说是治他寒症的汤药。
苏珩心下一叹,哪里是治得好的。
这一日天气好了些,临近年关难得停了一日的雪。这宫中到处都在忙碌着准备迎接新年,只有苏珩这冷冷清清的。说是不介意,其实苏珩心里还是有些怅然的,可是又能怎么样。
苏珩在梅花前转了转,觉得也无甚趣味,再美的景色看的多了,也就没什么了。回了殿里,书翻了几回,也是乏味得紧。
正愣神想着自己还可以做些什么,便被外面一阵脚步声唤回了神,那脚步声一听就是叶远玄的,只有他的步伐这样重,只是今日比往常急了些,随之便有他的声音传来,竟十分欢喜,“苏珩!你看我带了什么来!”
苏珩出去相迎,只见一身绛红色衣袍的叶远玄横执一物,沉木盒子装着,内心不由一动,“这是……?”
“你打开看看!”叶远玄甩袖推开桌上的一应杂物,碰到了了墨汁也不在意,只小心的把那盒子放好,然后一脸得意开心,示意苏珩打开。
苏珩也不迟疑,便打开了盒子,这一看,便是真的怔住了。
只见盒子内是一造型古朴的古琴,苏珩一眼便知此琴乃是绝品,然对他而言,不仅是绝品,还是故友。
他自幼习母亲教导,学了一手好琴,可悲母亲逝的早,没有给他留下什么东西,除了一手琴艺一架古琴。自此以后他再也没有依靠,见琴伤神,抚琴伤心,当是再没有碰过古琴了。
叶远玄见苏珩初时一脸欢欣,忽而却又一时哀凄,面色变幻不定,手轻抚于琴弦之上,目色里尽是复杂难言的感情。
叶远玄看着苏珩脸色,不知是琴不对还是怎么回事,便也不言语。
片刻后苏珩长呼一口气,手从琴上挪开,都是过去的事了,怎地一把琴就失了态,忽然合上盒盖,“如此,苏珩谢过大公子了。”
他本是想问叶远玄琴何处来,你知不知情,可话到口边却心灰意冷。
叶远玄见他欲言又止,琴也没有弹一下的意思,心底虽有些不悦,但也没有勉强,内心却是绕着些事,“苏珩你太客气了,我们这么久早已相熟,以后你也不必大公子这般叫我,就叫我远玄,或者叶兄,可好?”
苏珩一抬眸,俊秀的一张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叶远玄,眼波流转好似情意万千,“那苏珩却之不恭了,叶兄。”
叶远玄温柔的一笑,“阿珩,阿珩,这般不错,以后我就如此唤你了!”
苏珩长袖下却是双拳紧握,但不动声色,“好。”
叶远玄,你步步为谋,谋求的到底是什么?
这把琴你都寻来了,你还敢说你无所图?
这样的刺探……果然是我之前幻想去求的太多了么?
我一个一无所有的质子,到底身上有什么你想得到的?
可惜,时间这般久的做戏,终是出了纰漏。
你且忘了,戏太真了,就假了。
叶远玄低头甩袖似是才注意到袖上墨汁,随意擦了下,抬起头来时又唇角弯弯可是苏珩看着却觉得意味深长,“阿珩……”
这一声轻唤,倒显得情深意切。
苏珩,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的抚琴给我听的。
我早已打定主意了,我不仅要陈国江山。
我还要……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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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在实习也在学着视频剪辑,文就没有更。
其实底稿写好了,只是我一直在磨磨蹭蹭修修补补。
今天先把第四章更了,后面要加快节奏了。(●°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