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简瑶坐在床边,双手握住李熏然的手,反反复复。
她细腻的从李熏然的手背抚到手心,然后是一根根指节。
李熏然的手苍白可怖,指甲是抠破什么东西后的断裂破碎,手心是指甲深深刺进去的痕迹。
他的面容十分安静,安静到好像不会再醒来。
简瑶目光扫过李熏然的脸,又急急的移开,仿佛多看一秒,都会被伤到体无完肤。
三天了。
他的熏然哥哥仍然没有醒过来。
简瑶垂着头,依旧反反复复的抚着李熏然的手。
薄靳言站在病房外。
静默。
“想不到,你真的拥有了他。”
Mariam点燃一根香烟,风情万种的看着谢晗。
谢晗不置可否,他刚刚刮完胡子,觉得自己年轻帅气了不少。他低头看着手中一张张的照片,眼中是毫不吝惜的欣赏。
“他是我见过最美的肉体和最坚毅的灵魂。”
“包括……Allen?”
谢晗微微一笑,竟有着冰雪消融春风化雨的美感,他的舌尖在唇间,好似在回味一般,“肉体……够味。”
即使说出粗鲁的话,谢晗依然优雅的要命。
Mariam捻灭烟蒂,一步一步走到谢晗面前,“那么,我的Jabber,你要我们为你做什么?”
谢晗慢条斯理的将手中的照片一张张整理好,装进文件袋中,然后站起来拥抱Mariam,他把头抵在Mariam的肩上,碎发轻轻擦在Mariam的脸颊上,单纯安静的就像个孩子。
“我想你们陪我完成这场狩猎的游戏。”
“那你是为了Allen,还是为了你那个‘小可爱’?”
“呵……”
李熏然醒来的时候,简瑶还握着他的手。
他微微动了下手指,眼睛空茫了好几秒,他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
窗外透进来灿烂的阳光,床头柜上的花散着淡淡的清香,简瑶安静的守在自己的身旁,一切美好的像是在梦境……
难道……自己这是在做梦!?
李熏然陡然一惊,他挣扎起来,却发现自己动起来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痛。
“熏然哥?!”
简瑶被李熏然轻微的动作惊醒,她怔怔的看着李熏然,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熏然哥……你终于醒了……”
“我以为……我以为……”
李熏然愣愣的看着简瑶,好半晌才缓过神来,他想抬起手去擦掉简瑶脸上的泪,可自己并不能抬起手。
“傻丫头……”
“别哭……”
声音艰涩喑哑,却是浓浓的放松和心疼。
我终于……真的……逃出来了啊……
瑶瑶……果然没事……没事就好……
他累极,眼皮将沉沉的阖上,脑子里如风雨交击,电闪雷鸣间是那些恐怖战栗的、模糊混乱的回忆。
“熏然啊……”
那声音澄亮透彻,带着若有若无的安抚和深深被压抑在情绪里嘴唇间的愤怒。
李熏然混混沌沌,只觉得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被雨水浇的冰冷冰冷。
“病人的情况还是不很乐观,之前我也同你们讲过了,想必说过的也不需要我来重复,”医生象征性的看了眼薄靳言,然后继续说,“就目前的状况看来,虽然他醒了,但是身体还是处于十分虚弱的状态,接下来我们会给他做更加详细的检查,然后拿出几个最优方案。”
“谢谢。”
薄靳言冷凝的从医生手里接过了李熏然的最新检查报告。
他站在李熏然病房外几分钟,然后踱步走进去。
李熏然还在沉睡中,简瑶被傅子遇强行拉去休息。“咔哒”,薄靳言关上了门。
医院里似乎永远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即使鲜花摆满了床头,阳光暖暖的洒进来,却依旧压不下去满室的苍白。
薄靳言拉过一把椅子,静静地坐在床边。
李熏然的手臂露在外面,外伤都已经涂过药或包扎过了。破碎的指甲还未完全长好,深浅不一的伤痕在薄靳言眼前铺展开一幕幕凌虐的画面。
重大失误。
李熏然是整个计划的意料之中,但如今的这个结果却是意料之外。
谢晗,是绝不会这样轻易罢手的。
他亲自把到手的猎物送回,只能说明他还有更大的阴谋。
薄靳言慢慢掀开盖在李熏然身上的被子,拨开他左肩的衣服,露出李熏然锁骨处的纹身。
Jabber……
墨色的纹身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华丽和狰狞,阳光铺陈上去,又透着一股子诱惑……
薄靳言心头一颤,他微乎其微的叹了口气,整好了李熏然的衣服。
“我应该早想到的。”
薄靳言低喃的自言自语。在见到被绑走的李熏然之前,他以为谢晗对李熏然的兴趣是来源于自己,可是现在错了,谢晗对李熏然的兴趣之浓厚,已经失去了掌控——大概谢晗自己也不知道。
肉体的雕刻——用谢晗的话来讲大概就是这样的画风,这种身体的凌虐来自于对其灵魂支配的渴望,可是当他发现仅仅这样是打不倒他的,那就……
但是,李熏然似乎有些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好……
薄靳言回头又看了一眼李熏然,青年脆弱而又安静,仿佛随时要随风散去一般,阳光、鲜花、绿叶,如同葬礼的华丽陪衬。
他的心又狠狠的抖了一下。
对不起。
有的时候,也许自己比谢晗还残忍。
香港警署对李熏然异常关注,保护的也是密不透风,李熏然病房外面被布下了严密的监控系统,同时还有便衣24小时不间断的巡逻。
梁凯文之前听说过很多李熏然的事情,对这个青年很是欣赏,现下李熏然从魔窟中回来,他也来看过很多次,可是李熏然都没醒。
“Sir,”啪啪敲电脑的安岩突然冲梁凯文喊到,“李熏然醒了!”
等梁凯文和安岩到了医院的时候,李熏然房间里已经没有坐着的地方了,薄靳言、简瑶、傅子遇和一众医生把李熏然围的可谓是严严实实,二人轻轻咳嗽了下,才被众人注意到。
医生给李熏然做了全面的检查后就先离开了,此时的李熏然还是苍白瘦弱,但经过几天的休养,气色明显好了许多。
“香港警署,警务处刑事部,梁凯文。”
“安岩。”
梁凯文和安岩向李熏然作自我介绍,李熏然微微一笑,“李熏然。”
简瑶适才出去洗了下水果,等再回来时众人已经聊开了,大家都十分默契的没有问案情,不过李熏然心里知道这事情还是要自己主动提出来会好一点。
“梁Sir,我们还是谈下案子吧。”
梁凯文没想到李熏然会这样主动自觉,虽然他的确是想早些得到案情资料,不过更重要的是李熏然现在的身体状况。既然李熏然提了,他考虑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房间里的人都没有撤出去,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合适的身份待在这,所以李熏然的自述,直接的冲击了每一个人。
薄靳言在这期间一言不发,只是不时的用行动安慰着啜泣的简瑶。
安岩和傅子遇则是安安静静的,期间只有梁凯文会偶尔提几个问题。
“你是说,你从地下室被挪到了二楼?”
“是的,”李熏然唇色有点点苍白,“我大概可以画出这栋别墅的结构——根据我的猜测。”他停顿了一下,表情变得又有些颓唐沮丧,“我终究……还是自不量力……”
傅子遇终于忍不住,“没有!你做的很好了!”
李熏然轻轻一笑,看向傅子遇,“谢谢。”只是这笑怎么看怎么苦涩,傅子遇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没有说。
“自前两次U盘之后,就再没有别的受害人了。”久不出声的安岩说了话,李熏然惊诧的抬头看向他,“是么?那就好……”
“好,”梁凯文看看众人脸色都有些沉重,于是他站起来,“辛苦你了,你先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李熏然点点头,他的确是有些倦了,梁凯文也正是看出这一点,所以才告辞,安岩也随之走了。
薄靳言听李熏然的叙述全程一言未发,傅子遇奇怪的看了看薄靳言,却也没怎么说话。简瑶摇下床,让李熏然躺的舒服一点,看着他入睡。
“李熏然的记忆有着严重的断层,但是并不影响对案情的判断和对谢晗的了解,唯一影响的是他自己。”
走廊里薄靳言对傅子遇道。
傅子遇皱了皱眉,透过玻璃窗瞟了一眼还在守着李熏然的简瑶,“你认为他……?”
薄靳言神情冷肃,可又带着点奇怪的‘轻佻’,“谢晗给他用的药……”他话语一带,绕过不提,“他忘记了自己所经受的伤害中最难以承受的一部分,而且很多记忆有时间上的错乱,不过对目前的他来说,现在这样也许是最好的。”
傅子遇不语,只是神情颇为担心,“刚才医生说李熏然现在的病情很严重,经探讨后决定出的最好的方案,就是去美国那边治疗,你看……”
薄靳言面无表情,“那就去吧,一会详细的和医生了解下,我们就开始准备。”
“好。”
按部就班,沿线行走。
这是一条布满荆棘的路。
谢晗要走,薄靳言要走,李熏然,更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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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次捉虫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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